兒時生活的小鎮(zhèn)
家鄉(xiāng)的小鎮(zhèn)歷史悠久,建于南朝梁時,距今已有1300多年的歷史。明代設(shè)置為市,清代設(shè)置為鎮(zhèn)。小鎮(zhèn)現(xiàn)位于安徽江蘇兩二省交界處,是全縣最大最發(fā)達最繁華的集鎮(zhèn)。
小鎮(zhèn)四周環(huán)水,是名副其實的江南水鄉(xiāng),鎮(zhèn)中小街由東至西呈弧形,有東橋、中橋、西橋三座石拱橋連接鎮(zhèn)內(nèi)一條青石板鋪筑的街道,三條北接橫山水庫,南連石臼湖、姑溪河的河流并行橫穿街道,東河兩側(cè)臨水都是住家,中河北段兩側(cè)臨水都是住家,南段左邊臨水是住家,右邊是青石筑起的碼頭,西河兩端只有一邊臨水是住家,其它三邊都是青石碼頭,碼頭邊有多處用青石筑起通向河下的石階,平時鎮(zhèn)上家家戶戶的吃喝用水都這,也是夏天納涼的好處所。
街道兩邊是青一色上門板的青磚小瓦門面房,還有一些帶木質(zhì)閣樓的房屋在臨街的屋檐下開一扇小木窗。街東頂端連著通往江蘇的省道,東橋以外那一小段店鋪很少,過了東橋店鋪逐漸地多起來,各種店鋪,小攤小販集中在東橋、中橋、西橋連接的街道中間,最是熱鬧,過了西橋就沒有個體攤販,街右邊全是合作社開的商店,左邊是一郵電所和公社大院。街道兩邊還有十幾條小巷子,巷子中間大多只有一、二道側(cè)門,走完小巷子才能看到許多住家戶。整條小街古色古香,三座石拱橋、三條河古韻十足,是小鎮(zhèn)上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由于小鎮(zhèn)地勢偏低,幾乎每年夏天隨著汛期的到來,河水上漲,街道都要被水淹沒。水小沿街的住戶在家搭跳,水大就要搬家。聽老輩人說54年發(fā)大水街上能撐船。我們這些孩子每年夏天都盼著發(fā)大水,最好能大到在街上撐船。街道上水就是我們孩子的樂園,可以在水中盡情地游戲,拎一個淘米籮在街心水里撈魚撈蝦,嬉戲打鬧,趴在石階上學劃水,快活無比,可終究沒能學會,每天都在水中玩耍。大人們盼望早早退水,孩子們希望永遠不退。
這就是人生中最快樂不知愁滋味的無憂童年,每個人都懷念童年時光,物質(zhì)上再苦的童年都是快樂的。
小鎮(zhèn)上有雜貨店、飯店、布店、剃頭鋪、縫紉鋪、鐵匠鋪、廢品收購站、等等以及各種小攤小販。
其中有一家做麥芽糖的,我們小鎮(zhèn)人稱麥芽糖為“糖坨子”。我們孩子光顧較多的是廢品收購站,最喜歡光顧的是糖坨子鋪,那時小店里連小糖也買不到,那是家家都能找到銅板、銅錢,牙膏皮、雞毛、鴨毛等等廢品,出了廢品站就到了糖坨子鋪,或買小畫書、漂亮的花鉛筆。做糖坨子的是相依為命的母子倆,兒子一直沒成家,有一段時間關(guān)門沒做,后來聽說是這家兒子得了肺結(jié)核,說這下他家做的糖坨子不能吃了,可我們這些孩子為了解饞還是常去光顧,也沒聽說誰傳染上肺病,F(xiàn)在每次在街上碰到挑擔賣麥芽糖的,明知很不衛(wèi)生,還總要停下買些回來品嘗,可怎么也吃不到兒時的甜,可還是不停買。這或許是一種潛意識地在尋找兒時的那種“甜”吧。
飯店是我們孩子喜歡駐足的地方,看什么人有錢常下飯館,還能聞到里面飄出的香味。早上飯店炸油條很遠就能聞到香,偶爾吃一兩回還要起早排隊。每到夏天的下午三四點鐘,飯店開始下混沌,我們那叫“餃兒”,在我的記憶中從來沒吃過,那是奢侈品有錢人才吃得起。
小鎮(zhèn)街西頭頂端是公社大院,院子里有一戲臺,經(jīng)常在大院演出樣板戲,《沙家浜》、《紅燈記》演的最多,還有各種文藝節(jié)目,我最喜歡看的是《三句半》,由四個人拿著鑼鼓,每個人說一句敲一下,最后一個人只說半句,那半句最有味、最搞笑、也最精點,四人說完敲著鑼鼓在臺上走一圈,再回到原來的位子接著說。
小鎮(zhèn)中橋橋頭邊有一座臨水的二層木結(jié)構(gòu)小樓,是當時小鎮(zhèn)上唯一的文化活動場所——文化站。平時文化站很少開門,但只要開門我們都喜歡到里面玩。在當時的條件文化站是個很大的活動場所,且有“高高”的樓,里面有好幾個拐彎抹角的活動間。樓下有一張很長的桌子,幾條板凳,一個報架幾份報紙,樓上有一個長年銷著的書柜,里面有幾本《毛澤東選節(jié)》幾本《紅旗》雜志,二張并沒有球可打的乒乓球桌,這就是文化站的全部家當。
我們進去一是玩捉迷藏,二是爬上“高高”的樓看水中的新奇和街上的西洋景。趴在臨水的窗口,能看到與橋面上所看到的不一樣的特別刺眼的波光,看到水中晃動特別有意思的倒影,同時感覺自己也在隨著水波美美愜意地晃動。能看到橋洞下面黑黑靜靜的空曠,有種陰森森的新奇感,還能順著窗下的磚縫辨認水蛇洞、黃鱔洞、螃蟹洞以及各種魚洞。趴在臨街的窗口,俯視街上的行人,看到的是變了形矮小斜斜的人在搖擺著丑陋的姿勢移動,感覺特好玩特有意思。
小鎮(zhèn)每年的陰歷三月十五有一個的廟會,我們小鎮(zhèn)稱“三月半”,那一天是個空前的盛大節(jié)日,比過年過節(jié)還要熱鬧的多得多。一年到頭從不出門的農(nóng)村小腳老太太,也要讓小輩用老式獨輪車推上街來看熱鬧。街上是人山人海,相當于電影院散場出來的那一會兒。那一天鄰省江蘇、浙江,等各地商販,一起聚集到小鎮(zhèn),那個年代的各種商品應有盡有,賣牲口的、玩把戲的,平時買不到的看不到的,想象不出稀奇古怪的,到那一天全有,就是除了沒有賣人的。那時要是有現(xiàn)在人的意識真能淘到好多寶物,老式雕刻的花板床、舊桌子、舊椅子、銅香爐,銅燭臺、舊字畫等等什么都有。整條小街以及省道馬路兩邊,包括兩邊的田地都是買東西的,通往江蘇的馬路除了人什么交通工具也過不去,絕對的交通堵塞。到那一天我們孩子最快樂,再窮的人家也要給孩子一、二毛錢。小街上以賣吃得最多,各種五顏六色形狀不同的小糖,一分錢一粒,油炸臭干子二分錢一塊,腰子餅我們那叫“雞蛋糕”,三分錢一個,臭干子和雞蛋糕買了,都是用一根稻草打一個結(jié)穿起拎著。還有買各種小玩具的,各種扎頭蠅、發(fā)夾、小梳子、小鏡子,頭油等等。馬路邊的田地里有圈起來玩把戲的,我們沒錢買票只能在外面聽里面鑼鼓喧天熱鬧的吶喊聲。這一天全鎮(zhèn)自動放假,享受“三月半”特有的熱鬧與快樂。
小鎮(zhèn)人腌制的香菜,在我們馬鞍山地區(qū)那是一絕,久負盛名,味道之純正是其它地方無法相比的,嘗過的人都贊不絕口。香菜的特點是香、脆、辣、鮮。每年到的陰歷十月小鎮(zhèn)人就開始忙碌,腌香菜是小鎮(zhèn)人的一件大事。選用十月菜(又稱大白菜),選擇有太陽的好天,洗凈切成長條在太陽下暴曬,曬到不干不濕,干了塞牙,濕了放不長會變味,再用干凈手巾用熱水打濕,在菜上揉,把曬時落的灰塵吸干凈。腌制的過程稱得上是“精雕細琢”,用料十分考究。調(diào)料都是自家備自家做,從夏天就開始儲藏曬干的紅辣椒,腌菜時把紅辣椒,還有胡椒、八角用鍋烤熟把香味烤出,再用鐵碾碾碎,還有芝麻、蒜子、雪里蕻、等多種調(diào)料。淹菜,伴調(diào)料不是每雙手都能的,要請腌菜味道好又不爛的手來腌,先用鹽把菜腌放一天,第二天才正式放調(diào)料,放調(diào)料時講究前后次序,最后一道是放熟香油。裝罐的過程也很重要,一定要一點點地揣緊,這樣才能放得時間長,不爛不變味,其實就相當于現(xiàn)在的真空包裝,封罐時再倒上一層香油,起密封作用。留到過年家里來客人喝茶品嘗,同時比較哪家的味道好,不斷地精益求精,再作為禮品送給外地的親朋好友,才有今天出名的小鎮(zhèn)香菜。
小鎮(zhèn)居民絕大多數(shù)依“打鐵”為生。鎮(zhèn)上也有一些打剪子打刀的鐵匠鋪,但那只是小打小鬧,真正意義上的“打鐵”是指在外跑刃具生意。他們長年累月漂泊在外,天南地北地跑,幸苦的同時也較富有。也因為跑的多見識廣,小鎮(zhèn)人很睿智,思維開闊、頭腦靈活、待人豪爽,言行舉止落落大方,穿著打扮時尚前衛(wèi)。改革開放讓小鎮(zhèn)人如魚得水,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多家企業(yè),早早地帶動了全縣的經(jīng)濟發(fā)展。小鎮(zhèn)人的足跡遍布全國各地,各大城市都有小鎮(zhèn)人開設(shè)的公司。百萬富翁,千萬富翁比比皆是。
提到小鎮(zhèn)人,人們習慣地等同于富有。有時別人問我是哪里人,我說是小鎮(zhèn)人,別人會脫口而出說,小鎮(zhèn)人有錢。雖然我們家很早就離開了小鎮(zhèn),且沒有一個從事“打鐵”事業(yè)的,但我仍然為自己是小鎮(zhèn)人為感動自豪。
每每想起兒時生活的小鎮(zhèn),小鎮(zhèn)上的人和事,總有一種難言的激動,難言的懷念。生活中的小鎮(zhèn)永遠美好、永遠溫馨;兒時的生活永遠甜蜜、永遠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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