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晚霞
吃罷晚飯,洗卻滿身的塵垢,一個人輕松自如地漫步在校園的小徑上,可真是別有一番情味!有一次,在我剛剛走下余熱未盡的水泥路面,踏上芳草青青的小道時,一位同事戲?qū)ξ艺f:“
老伙計,丟什么東西了嗎,天天都在這里尋覓?“話雖戲言,但卻真的把我給問住了。
是啊,丟什么東西了嗎?我怎么每天都在這里尋覓?七八年來,只要不是大雨傾盆,或者風(fēng)雪交加,每天晚飯后,我都漫步在這校園的小徑上。沒有目的,沒有計劃,只是每當(dāng)這個時候,我都習(xí)慣成自然的會有一種出來走走的沖動,也只有這個時候,走在校園的小徑上,我才會有那么一種“身如菩堤樹,心似明鏡臺”的感覺。在這個時候,真的是“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敚
在這條幽靜的小路上,你可以卸下滿身的疲勞,散去重重的束縛,讓大腦進入到一種空靈的境界,這也許就是道家所追求的那種崇高的境界了吧?不過有的時候,你也許會浮想聯(lián)翩,腦子里混沌一片,竟至于不知道“我”是誰。甚至還可能會像電視片里的西毒歐陽鋒一樣,問蒼天,問大地,也問自己:“我是誰?我是誰?”
尋覓,尋覓,漫長如一個世紀的尋覓!我終于尋到了童年的自己。父親臉上的皺紋,母親頭上的白發(fā),很早很早就告訴我,這世界上還有著很多很多的不平事。
獨生的農(nóng)家小子,清貧的少年生活。割草放牛,開溝打堤,曾經(jīng)在廣闊的天地里戰(zhàn)天斗地,上十年如一日。宣傳隊里常跳“忠”字舞,練兵場上幾度颯爽英姿,空贏得“嘖嘖”贊許,終不能與人平齊。曾幾何時,孤男寡女,共處斗室,雖通宵達旦,卻心無旁騖。倘換個人物,很可能會用得上什么“高尚”、“偉大”一類的詞語。然而,我不能,因為我只不過是一個次一等又次一等的公民,大不了套個“天真”或者“麻木”也就不錯了。其后我想,麻木倒是恰當(dāng)?shù),我不是已?jīng)麻木得不知道怎么去恨,也不知道怎樣去愛,麻木得哭不出聲,也笑不起來了嗎?那時候,我怎么也弄不明白。為什么同樣的膚色。同樣的四肢五官。卻有著不同的等級。從那個時候起,我就開始尋覓。
七年過去了,八年也過去了,這其間,不少人跌倒又爬起,不少人上天又入地,數(shù)風(fēng)流人物,轉(zhuǎn)眼都成過去。雖然有許多人由信神進化到了信人,卻也有不少人不信人還在信神。他們手里捧著褪了色的飯碗,嘴里罵著“亂彈琴”。
一個遲到的春天,一場嚴格的考試。我跳了“龍門”。隨后,時代的勁風(fēng)又把我推到了弄潮的行列。照理說,那時的我,也算得上是春風(fēng)得意,前途無量了?墒,我的思想還停留在遠祖的懷抱里!安恍⒂腥瑹o后為大”的古訓(xùn)時刻回蕩在我的耳旁,怎么也揮之不去。就是這-枚古老而沉重的十字架,不容我在簇新的舞臺上輕舞飛揚,便壓得我匍匐在地。
人!為什么一定要在人生旅途上走過了九曲十八彎之后。才會有一番純靜明亮的思索?
對了,我明白了,不就是這個問題令我來到這靜靜的校園,走上這青青的小徑的嗎?
尋過天南地北,遍訪惡水窮山,我終于發(fā)現(xiàn):只有這靜靜的校園,才是我透視人生的冰川。彎彎的小路,收容了我拂落的塵滓,習(xí)習(xí)的晚風(fēng),吹開了我眼前的迷霧,老友的戲言,仿佛布萊希特的標語,令我回到了現(xiàn)實。于是,我抬起頭來,邁開大步,頓覺:身輕腳健,前途,有一片燦爛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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