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曾經(jīng)的心跡
平生做的第一個夢,是無形而有聲的。那是一段旋律,從屋中黑黑的五斗櫥里傳出來。櫥柜上的座鐘敲響十二下時,那樂聲就奏響了,短短的四小節(jié),反復(fù)輪回地演奏,一直廷續(xù)到天明。我整夜地睜著眼,惶惶地注視著四周靜止不動的家具、擺設(shè),瞑暗中黑黑的輪廓顯示出與白日不同的猙獰,讓我害怕。
那是個心里有隙而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年齡:三歲。
母親早出晚歸,忙碌地區(qū)的婦女工作。父親的汽車修理生意興隆,待修的車輛總是在大街上排成長龍。
我的保姆陪著我。
在有了我的第二年,母親為我添了個妹妹。長得像花兒一般美麗的她,很快以她的美貌屏障了我。特別是我的保姆,照護妹妹是她自個兒提出來的。母親還問過她:兩個孩子,你怎么看護得過來?
有了妹妹,我被保姆冷落了。因為丑陋,因為孱弱的體質(zhì)給她帶來不快與麻煩么?保姆夜里摟了妹妹睡在床的那一頭,我睡在另一頭。夢就是那時開始的,那段不變的旋律,流進耳里,從毛孔中滲出恐懼。
平靜的家里有了不協(xié)調(diào)的聲音,有個年青女人來家了。父母的爭執(zhí)日日在發(fā)生,且越演越烈。女人來家時,總是母親外出時。母親回了家又總是能從空氣中嗅出那女人的味道。每每這時,母親會背著家里人盤問我:姨來過么?我也總是睜著一雙懵懂的眸子,在搖頭和點頭中生怵。小心眼里觸摸到姨來家的不祥。但不解不祥為何僅限于姨?三歲的我不辯事非,但有不安。
因為家的不寧,因為保姆的嫌棄,我眉眼緊蹙,難得歡笑,心重而郁郁寡歡,小小年紀顯示出與自身不協(xié)調(diào)的成熟。
妹妹在保姆的嬌寵下,與我不親,遠遠避開我,學(xué)著保姆皺著眉頭,斜睥一切。在一次晚餐前,為桌下一個廢棄紙袋,她出手抓傷了我的臉。那條傷痕在我臉上滯留了很久,十八歲情竇初開的我,曾因那條傷痕在鏡子前落下傷心的淚。
那些日子過得很慢很慢,夏季在蟬鳴中,冬天在朔風(fēng)里。時光不是流逝,是漫步。我總是在那個夢中,耳熟能詳?shù)哪嵌涡,是我小小心靈不安生的表現(xiàn)么?
昨天母親打來電話,告之我老宅已被列入折遷改造的計劃中。五斗櫥沒了,座鐘也沒了,那個夢也早已消失無垠。與妹妹一起去了老宅,在陳舊的樓房中尋找曾經(jīng)的痕跡。
還記得抓傷我的臉么?
小心眼的我總忘不了那次的傷害,問時,還帶有幾分怨懟。
是么?
妹妹睜圓了雙眸,一臉無辜的詰問。
我回頭凝望窗外的天空,不再提這令我不快的話題,將手伸了去,摻扶著著高跟鞋的妹妹走下陡峭的木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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