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公和小土屋
這些年來,我一直珍藏著一張照片,那是我1987年去滄州上學的時候照的。照片上我穿著一身綠色軍褲、軍褂,臉上現(xiàn)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外公坐在椅子上,穿著他那一身當年在天津做生意時才穿過的長袍馬褂。我們身后就是那三間帶給我無數(shù)歡樂和溫馨回憶的小土屋。
那三間小土屋是外公和姥姥住的,聽外公說,那三間小土屋是他剛出生的時候蓋的,到現(xiàn)在有七十多年的風風雨雨,小土屋已經破舊不堪,不足三尺見方的木格子窗糊著厚厚的舊報紙,只有中間有一小塊玻璃能透過一點光亮。屋門很窄,不足一人高,兩塊門板很厚,風吹日曬,門板上裂出許多大縫,就仿佛外公額頭上那一道道深深的皺紋。門板的油漆已經脫落,每逢過年的時候,外公舍不得買油漆,就用墨汁刷一下,可時間不久便又全掉了。如果說小土屋有什么可取之處的話,就是小土屋是用土坯壘成的,墻皮很厚,夏天日頭曬不進,冬天寒風吹不進,冬暖夏涼,天然的保溫箱。
我從3歲就跟外公一起過,那時各家沒有電視,也沒有電燈,吃過了飯,姥姥早早地在炕頭上給鋪好了被窩,讓我鉆進去,然后她支上紡線車子,在一邊“嗡嗡”地紡線,外公則在昏暗的燈光下記他的帳(那時他是大隊會計)。帳記完了,他就教我背“小小九”,有時還教我背唐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這在農村也稱得上是最早的智力開發(fā)了!
1983年,我考上了縣一中,那在村里是第一個,全家人都高興的什么似的,尤其是外公,樂得合不攏嘴,逢人便說:“我早就知道這個外孫有出息!闭f歸說,每次回家,外公都苦口婆心地對我說:“你可要努力學習啊,將來做出個樣子來!缘每嘀锌啵匠扇松先恕,你可要記住!”
我上三年級的時候,便很少回家了,每到周末,外公便騎車走三十多里土路來東光為我送干糧和菜,每周一次,風雨無阻。然而,我卻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我落榜了。我又一次回到了闊別三年的小土屋。
最初回家的日子里,我?guī)缀跆Р黄痤^來,人們滿懷期望的才子,最終卻什么也不是。我終日以淚洗面。又是外公天天陪著我,勸說我,讓我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氣。
在村里復習的那段日子,外公不管一天的農活多么累,晚上他都要陪著我做作業(yè),直到我做完作業(yè)準備休息為止。有時,實在累了,他就倚在被子上打個盹。
那年中考,我考得出奇的好,成績在全鄉(xiāng)排第一。
我要去上學的時候,外公從八里外的鎮(zhèn)上請來了照相的,在小土屋門前留下了那張合影,說無論我走到哪,也不要忘了他,忘了那三間小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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