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出口威脅論”大錯特錯

　　我上星期剛剛訪問過中國，在整個行程中，幾乎在每一次會議上，都被問到有關人民幣匯率的問題。雖然中國政府官員非常堅定地聲明會保持人民幣匯率穩(wěn)定，但中國人非常注意來自外部的意見。針對如何更好地處理這個問題，我的意見是中國政府保持人民幣匯率穩(wěn)定——不要改變人民幣政策。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理由，所謂的中國出口威脅論實際上是非常錯誤和誤解的。在我看來，世界上關于中國公司正在不停地搶奪全球份額的看法極其錯誤。事實上，現(xiàn)實完全不是這樣。中國出口的最大活力更多地來自于西方跨國公司的全球戰(zhàn)略，而不是純粹地依靠中國國內公司的發(fā)展�？纯船F(xiàn)實，中國強大的出口機器上面，實際上貼著美國、歐洲、日本等地的標簽。過去10年來，都是這樣的一種情況。從1994年至2003年中，中國的出口從1210億美元發(fā)展到3654億美元，是從前的3倍。其中外國投資公司或合資企業(yè)貢獻了出口增長的65%.從這個現(xiàn)實我們很難說中國奪走了其他國家的份額。相反中國出口的增長，主要的是由于跨國公司尋求成本降低的副產品。僅僅去年，外國在中國直接投資達到創(chuàng)紀錄的527億美元，使得中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外國直接投資國家。這些投資都是自愿的，沒有任何人強制他們來。這些跨國公司在其原來生產地的高昂成本使得他們紛紛建立以中國為基地的生產基地，這個新的全球生產模型已經建成，供應鏈也已逐漸形成，取消人民幣盯住匯率政策，只會使得這個供應鏈變得非常的不穩(wěn)定。這對于日本、美國、歐盟會帶來非常負面的效果。強迫中國改變人民幣匯率政策，實際上是這些工業(yè)化國家在南轅北轍——他們是在自己毀掉自己栽種的果樹上長出的果實。中國的強大出口，應該更多是歸源于“我們”，而不是“他們”（中國）。

　　第二個理由是由于中國的競爭力。與大多數(shù)人的看法正好相反，中國不是靠著低估的人民幣而獲得競爭力。中國的競爭力主要來自于勞動力成本、技術、質量控制、基建，不斷提高的勞動力隊伍以及一貫改革的熱情和實際行動。我實實在在地認為即使人民幣升值10%——雖然我壓根就不贊成這么做——中國的出口也不會受到什么大影響。

　　第三個理由，對于西方來說，認識到明確的最終結果非常重要。中國政府一貫強調他們的長期目標是將放開資本賬戶，人民幣自由兌換。同時，中國政府非常明白，在最終達到這些目標之前，他們需要采取非常大的改革措施。這一點是非常正確的，比如現(xiàn)在政府正在努力解決銀行問題，還有資本市場的改革問題。在這些方面中國政府都已經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還有更多的工作需要做。除非整個金融改革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否則人民幣的自由兌換就為時過早，也是危險的。這正是發(fā)生在1997年—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帶給我們的教訓。今天，當全球對中國施加壓力的時候，我們不應該忘記這一教訓。

　　另外還有幾點考慮，也使得我支持人民幣不升值：中國經濟剛剛走出通貨緊縮的區(qū)間，如果人民幣升值，那么由于進口商品的價格降低，中國有可能輸入通貨緊縮；另外一點，人民幣的重新估值也有可能帶來資產市場的泡沫，特別是房地產市場的泡沫；最后一點，人民幣的重新估值，還會給全球的投機者一個信號，那就是可以加入到人民幣投機的隊伍中來。

　　摩根士丹利公司亞洲大中華地區(qū)首席經濟分析師謝先生提出了非常重要的觀點，那就是像中國這樣的貧窮國家，如果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被強制重新估價他們的貨幣，將永遠無法趕上發(fā)達國家。

　　發(fā)展緩慢的全球經濟，如今進入了一個危險階段——相互指責的游戲。

　　目前，在要求中國重新審視人民幣匯率政策方面，全球聲音變得非常一致。在我看來，這是個嚴重的錯誤，在這一點上，世界對于中國的理解大錯特錯。

　　世界主要的工業(yè)國國民生產總值的增長大概是1.5%的速度，而中國的經濟增長就顯得鶴立雞群。今年6月份，中國的工業(yè)生產總值比去年同期增長了16.9%，出口增長了32.6%，這些數(shù)字是驚人的。于是人民幣與美元的固定匯率，受到了來自多方面的指責。由于人民幣匯率盯住美元，因此美元在過去一段時間的貶值等于人民幣實際上也同樣進行了貶值。相對于主要其他國際貨幣，人民幣的貶值使得中國的產品更加具有競爭力。如果后幾年美元再貶值20%，匯率盯住政策會使中國競爭優(yōu)勢更加明顯。正因此，整個世界幾乎異口同聲地要求中國政府重新評估人民幣匯率，以緩解他們的憂慮。

　　為經濟低迷尋找借口是誰在逃避責任

　　我非常擔憂，施壓人民幣升值的背后含義：某些國家不愿意承擔他們自己的責任。富裕的工業(yè)化國家，為他們經濟的緩慢恢復找了中國這個替罪羊。日本的高級官員在各種場合指責中國出口了通貨緊縮。但是無可爭辯的事實是，第一，低價、高質的中國出口產品使得日本消費者受益極大，因為深受經濟低迷之苦的他們，能夠買到更多的產品——這正是日本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對世界所做的情形。如果你想找一個低估貨幣的例子，那么就看一下日本高速發(fā)展的時候日元的變化情況吧：在上世紀70年代，日元對美元是30比1，到了80年代，大約是220比1——與現(xiàn)在的115到120比1相比，那時候的日元實在是太便宜了。日本正是這樣發(fā)展起來的，他們今天對中國的批評只是自己無力或不愿意進行經濟改革的一個可憐的借口。當我在中國參觀經濟開發(fā)區(qū)時，非常驚訝的是，日本最成功的公司幾乎在中國都設有工廠。沒有人來強迫這些日本公司到中國來投資。這是在經濟日益全球化的環(huán)境下，這些缺少競爭力的日本制造商，為了保持他們在全球競爭力的理性選擇。

　　我也非常擔憂，在美國聽到的關于對中國指責的觀點。

　　很多人看到，美國最大的貿易赤字來自中國——2002年1030億美元的貿易赤字，在2003年，肯定會超過這一數(shù)字，但實際上對于美國這個儲蓄率低的國家來說是不應該驚訝的。美國看上去與中國之間的巨大貿易赤字對美國來說是一件好事——與中國的貿易為美國消費者提供了低價、高質的商品。如果美國想減少貿易赤字，那么美國應該從根子上來解決問題——解決儲蓄率低的問題。除非美國政府這么做，不然貿易赤字仍會存在。

　　我仍堅信中國是21世紀世界發(fā)展的重心。中國的發(fā)展不僅僅對生活在這個美麗國土的占世界20%人口的中國人有利，也對其他80%的世界人口有利。對于那些經濟發(fā)展緩慢的國家來說，應該認真地檢討自己，停止這種對中國的無謂的指責。